“什么人都有。”晋二娘道,“有珠宝铺的,有古玩铺的,有米铺的,有酒楼的,还有路过的商队,前朝遗民也有,樾国人也有,西瑶人也有,红毛番都有!”
“这算什么?”玉旈云有点儿糊涂了,“你是说有许多各样的人,或是卖东西,或是当东西,或是拿银票兑换,最近从西疆取走了一千万两以上的银子——这有何异常吗?难道不是西疆贸易昌盛之相?”
“小妇人接到头几笔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晋二娘道,“不过我鼎兴的现银就快被兑换光了——在郢城,我还没有一千万两,这要算上依阕关等地的分号,还有另外几家和我有往来的票号、当铺等等。就在这半个月之内,合共被兑换了一千多万两。至于我没有往来的那些,就不知道他们的总数了。要知道,这市面上银子的总数大致是一定的,正常做买卖,银子变成货物,货物又变成银子,所以现银不在你的口袋里,就在他的口袋里,要不就在票号的库房里。现在却这么多票号和商铺忽然少了合共一千万两银子,那都是去了谁的口袋里呢?”
玉旈云皱起眉头——楚国的假官票事件不是她策划的,但郭罡献计的时候曾经和她解释过这场不流血的战役背后有什么样的玄机。若真如晋二娘所说,这些银子都流入某个人之手,这人就可以在西疆重演凉城的危机。但用的又不是假官票,且银子是流入了不同人的手中。这又如何理解?她望了望晋二娘,想看看这厉害的妇人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些眉目。
晋二娘是个机灵的人物,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不卖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一幅折了又折的丝绢,展开了,足有三尺见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歪七扭八几乎没人认得出的字,也有些图画,仿佛房屋、牲口、车辆等物,亦有曲线直线纵横交错。总之,整幅丝绢看起来就像是天书一般。饶是小莫和乌昙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也全然不明白上面到底画的什么意思。
玉旒云只是瞥了一眼就晓得,若非晋二娘解说,旁人绝无可能领会。她将机密贴身收藏,又写成如此鬼画符一般,其小心谨慎不下于小莫这种训练有素的细作。“这看得我头都疼了。”玉旒云道,“到底是何意思,你快说来听。”
“是。”晋二娘不多废话,指着丝绢的一角,那里画了一团好像树一般的事物,“这是一株二尺高的珊瑚,价值三千两,最近由恒源大酒楼的掌柜卖给了我们鼎兴的珠宝铺。这珊瑚是他儿子受到一个青楼相好的怂恿,才花钱买下。而这个青楼相好之所以会有如此名贵的珊瑚,乃是之前某个恩客赠送——这个冤大头在青楼里花光了银子,最后用珊瑚来抵账。鸨母要现银不要珊瑚,就让姑娘劝人买。”她一边解说,一边指着丝绢上的图文,从那像小树一样的珊瑚,指到了青楼。
“这是一串东珠项链。”她又指向另一个角落,“这是彩凤绸缎庄东家的三太太拿出来当的。她还当了其他几件首饰,合共三万两银子。事有凑巧,她妹妹是泰丰米店的二太太,也拿了好些首饰出来变卖,大约卖了五万五千两银子。而她俩还有一个姨母,月前把一处宅子卖给了顺义伯。顺义伯似乎是真的很喜欢那宅子,花了一百多万两。但是他儿子之前花天酒地,在外面欠了不少债,他不得已,就把宅子又转手卖了。”
“也就是说,这个彩凤绸缎庄的三太太姐妹俩加上她们的姨妈,这三个女人已经换走了一百多万两?”小莫算着帐,“这一家人急用银子吗?”
“谣传三太太养小白脸,她妹妹捧戏子,而她们的姨妈则看破红尘打算散尽家财去做尼姑。”晋二娘回答,“那姐妹俩的事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晓得。不过那老太太的确是已经去了清水庵出家。”
这都是什么张长李短的玩意儿?小莫皱着眉头。玉旈云却觉得“清水庵”三个字甚是耳熟——不就是前朝女眷出家之地吗?这个散尽家财的老妇人能有一座价值百万的宅子出售,想来若不是自己出身显贵就是夫家为前朝权贵,所以哪怕遁入空门也不是随便找个尼姑庵,非要和前朝贵妇凑到一处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